這大半年來媽媽已不大開口說話。
我們努力地跟她聊天,只要她偶而開口應我們一句半句,那怕是簡單的「是」或「好」,我們都不勝欣喜。
至少她聽見了,至少她明白我們說什麼,那麼溝通才有意義。
至少她聽見了,至少她明白我們說什麼,那麼溝通才有意義。
不過,大部分時候她都木無表情,沒有反應,有時候乾脆不看我們。
漸漸爸和我都放棄了,只有二哥沒有灰心,總是努力嘗試跟她互動。星期天中午和爸媽飲茶,他們拿了檯坐下我才到,看見我,媽冒出一句「你來了」,微笑著看我一下,低頭垂眼,再說一次:「你來了...」
簡單的一句話,一個眼神,一個微笑,令我心有戚戚然。
剎那間,彷彿以前的媽媽回來了,我們充滿慈愛的媽媽。
其實媽媽從來很少這樣溫柔直接地表達她的愛護關切,她大概會嘀咕,你怎麼這麼晚才來?或者說這裡的點心好貴之類。
晚上在家裡吃飯,她整晚不發一言。我準備走了,穿好鞋子,瞄一眼那一大盆水果。
爸說:「你要吃什麼隨便拿去。」
突然媽也跟著說了一句:「你要吃什麼隨便拿去。」
爸和我喜出望外,從心裡笑出來。
媽媽仍與我們同在,她應該理解這情景,仍然對她的小女兒關懷備至。
我說:「媽,那我拿一個橙一個蘋果,你說好不好?」「好。」
「那我走嘍,拜拜!」這會她又不理我了。
可是我們已經心足了。
除了認知能力退化,託賴媽媽身體基本健康。
三度走失,兩次徹夜不歸,上天垂憐,讓她安然回到我們身邊,讓我們每天可以看見她,照料她。 我可以在她面前撒嬌,摟她親她,承歡膝下。
於願足矣。